【深坑】Not Death But Love（死生契阔，与子成说）
第十二章 欲擒故纵
地支十二
人老了之后的一大特征就是，不由自主地想起死亡。
翻开年轻人们的词典，你会发现有关“明天”和“将来”的词语解释竟然有那么多条，整本牛津词典都藏不下他们的豪情壮志。他们为自己的未来，许下了那么多诺言，却不知“明天”或许遥遥无期，而只有死亡才是永远不会迟到的节日。
半百之年的我，也不可免俗，思考起了人的生前身后。死亡，对有些人来说是希望之路的终点，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无望现世的终结。
对Root来说呢？她说她宁可自己死在1939年的10月，死在Sameen Shaw的手中。那么她人生中的后50年，是否只是一场漫长的苟延残喘？她又是用怎样的心情过完这煎熬的岁月？斯人已逝，我无法得到她本人的答案。
如果把同样的问题，抛给Shaw，她又会做出怎样的回答？
“Shaw？她的嘴角也许会生出许多轻蔑，她会将自己的视线移向别处，紧接着她会告诉你，她并不害怕，不论是漫长的独孤岁月，抑或是一场痛快淋漓的死亡盛宴。”
“那么Shaw，连死亡都不怕的人，她会怕什么呢？”
Root沉默了许久。
她再抬眼的时候，平静如水的眼波泛起了阵阵涟漪，“也许，她会害怕在这个世界上，有一个人空耗自己的一生，只为等她的一个回眸。”
“也许我是错的，就像那一天一样。不过就算时光流转，让我和Shaw重新回到那一刻，大约我们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。”
“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，映入眼帘的是Shaw的侧脸。她的发丝垂在我的肩头，在痛楚中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柔软。如果她的左手不是忙着将我的左手和椅子缠在一起，那一刻甚至称得上是‘痛并快乐着’的。”
“你看，Shaw就是这样的一丝不苟。除掉了我的武器和工具，卸下了我的一只肩膀，将我的右手铐在椅子上，然后她还要亲自把我的左手与冰冷的椅子捆绑在一起。身为一个间谍，‘谨慎’这种品质总是会让你感到倾心。”
“当做完这一切之后，Shaw终于松了一口气，她抬起左手，擦拭着前额上那并不存在的汗水，她伸出自己的食指，挑起散落的头发，然后任由它们继续彷徨在双耳边。而迷离，只在片刻之间，下一秒中的Shaw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床边，用一只手艰难地穿着马靴。她的眉头紧锁，不知是为了难穿的马靴，还是不肯停歇的秋风。”
“接着，沉沉夜幕中传来了她嘶哑的声音，‘您知道我的右手受过伤，请您见谅了。’”
“她上一次说起这句话的时候，眼中尽是计谋得逞的笑意，这一回的语气则更加低沉，仿佛只是平铺直叙，诉说着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。我不置可否，实际上我根本无力应答。几百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居然同时汇聚在我小小的心房里，我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，抑或是为即将到来的死期感到害怕和彷徨。而在我的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份侥幸。此时此刻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，只有我和Shaw的身影，我想是Shaw给了我侥幸的理由。”
“Shaw的床头柜上散落着属于她的装备，一柄看上去华而不实的佩剑、士兵匕首、白色的腰带、肩章、匕首，靠在最里侧的则是她的配枪，一把鲁格P08。这里的武器，每一样都能在顷刻之间结束这场煎熬。我能想象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内，Shaw会亲手拿起其中的一件，将它对准我的眉心。”
“可那天的我，竟然一错再错。在那些武器之间，Shaw的目光在游走，在逡巡。她似乎在找一样最趁手的武器，金属的寒光让纳粹的标志更加显眼，和Shaw眼眸中闪过的不屑一顾交相辉映。”
“过了良久，Shaw终于亲手选定了死神的模样。墙角的火盆和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剪刀，成为了我的催命符。”
“Shaw的马靴轻轻拨弄着火盆中的碳，她划火柴的姿势一如她点烟的样子，优雅中带着利落。在炭火的烘烤之下，剪刀的尖角很快就呈现出了不同的光彩，Shaw的左手拿起钳子，将这柄沾染着病态红色的剪刀一寸一寸向我的颈间靠近。死神的冰凉，配上这份热力与温度，真是完美的搭档。”
“我退无可退，只能假装看不见这柄要命的剪刀就在我的喉间探头探脑，当Shaw用她深褐色的眼眸直视着我的时候，我的双眼也在回望着她。我似乎能看见她眼中的我，很奇怪，那一刻的我，嘴角带着的，竟然是嘲弄似的微笑。”
“就在最后一刻，Shaw停住了自己的手，任凭这把剪刀散发出的热气在我的脸颊处徘徊。她的身体向我靠近，我的倒影越发清晰，而她眼中的那一抹深意越来越浓，几乎就要融进这无尽的夜色之中。她举起自己的右脚，沉甸甸的马靴踏在我的双腿之间，她居高临下，她让我无路可逃，她离我越来越近，我仿佛能听见心跳声，我自己的，她的。一个手握身杀大权，一个坐以待毙，可这两声心跳却异常地和谐，它们一前一后，合奏一曲纷乱的乐章。”
“一秒、两秒、三秒……长久的静默之后，Shaw终于开口。‘我从不喜欢严刑拷打，从不。’这是她的开场白。”
“我期待已久的这场拷问终于就要开始。我冒着巨大的风险，与Finch几乎不欢而散，就是为了此时此刻。虽然坐在椅子上的人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Sameen Shaw。但我起码能坐在赌桌上，和她面对面的交谈。你看，我的目的不也是达到了么？如果我的喉间，没有那灼热的尖角，一切会更加美好。”
“‘接下来的问题，你只需要回答是与否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沉默，永久的沉默。’Shaw言简意赅。她的确不用多说，她手中剪刀自会替她发声。这一下，我是真的打心底里想要扯出一个微笑。我低估了Shaw，可Shaw也低估了我。她可以早早摸透我的底牌，可不要忘记，这场赌博没有庄家，我们两个只是坐在赌桌上的玩家。Shaw手中的明牌，赫然是一张黑桃A，可这张黑桃A，代表的到底是10还是1？这选择的权力，恐怕不会落到Shaw的手上。”
“作为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，孤独侵袭着你的身躯，可你不必独身前行。我还有Finch，那是一张，谁也不知道的底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