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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深坑】NOT DEATH BUT LOVE(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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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 滴答滴答

    伯福德小镇的夏天,天黑的很晚。

    晚上8点左右,走在小镇的主街道上,仿佛置身于时光的隧道一般。两边的街道上停满了各色车辆,酒馆门口的彩旗在夜 风中飞扬。而石墙上的一砖一瓦却写满了时间的沧桑,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来自17世纪的问候。

    沿着温德拉什河一路走来,热闹的气息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。始建于公元1200年的教堂矗立在几株老树旁。白天路过这里 的时候,一派绿草茵茵的模样。教堂庭院里,赫然陈列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墓碑。有好几座墓碑的主人拥有着共同的姓氏—— 米特福德。南希、尤妮蒂、戴安娜,这三位的墓碑一字排开,而帕米拉的则在塔楼的西北方。

    经过半个世纪的侵袭,尤妮蒂的墓碑上早已爬满了白色的菌斑。所幸,那十字架下镌刻的字体倒还清晰。

    “尤妮蒂·米特福德,1914年8月8日出生,1948年5月28日逝世。”

    再往下则是诗人亚瑟·休·克拉夫的一句诗,“不要说斗争是徒劳无益。”

    1984年的我,实际上并不很懂得这句话的意思。“绝望和希望相互交织着,这首诗就是诗人这种生活的写照。”文学史的 课本上如是写着。

    “当绝望与希望并存的时候,留下的总是希望。”ROOT说道。

    我想,ROOT大概是对的吧。那首诗的结尾,也给了人们安慰,“但,向西看,那方土地阳光普照。”

    1993年的时候,我来到了伯福德小镇,走访了教堂。夏日的阳光洒在尤妮蒂·米特福德的墓碑上,我读着墓碑上的句子, 脑海中浮现的是ROOT的模样。她看着我,微笑着对我说,“不要说斗争是徒劳无益。”她的追寻,我的追寻,永远都不会是, 徒劳无益的。


    “我最后一次见到米特福德小姐的时候,她已经不会说话了。她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身,护士小姐只得略施小计,让她最终‘乖乖’躺在了床上。她对护士小姐怒目而视,身边的家人无可奈何。”

    “她的母亲向我和Finch致谢,感谢我们将尤妮蒂从医院营救出来送往火车站,让她最终回到了英格兰的这片故土。尤妮蒂看着我,眼神与刚刚盯着护士小姐时别无二致。她的母亲让我不要在意,那颗该死的子弹让她性格大变,她像个孩子那样易怒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,Finch站在我的身边,他对我说,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置可否,Finch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,这一次,他把重音落在了‘正确’这两个字上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他是有意的,有意避开‘我们’这个字。因为那场营救行动中,可不仅仅只有我和他。”

    虽然天色已晚,但Root却仍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,她顿了一顿,接着说了下去。“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米特福德小姐,恰巧也是在医院里。从医院开始,到医院结束,就像一个轮回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已是1940年的春天。新年的钟声已经远去,几十年一遇的寒潮也即将褪去。野心勃勃的德国军队利刃出鞘,直指北欧那些富饶的国家。”

    “尽管前方枪炮隆隆,元首却仍是好几次造访了尤妮蒂所在的医院。在她的病房门口,总是站着军装笔挺的卫兵,他们左臂上的红色袖章比佩剑更寒光凛凛。”

    “我穿着一身病患服,一把扎起了披肩长发,松松垮垮地归在自己的脑后。左手挂着手臂吊带,同一边的眼睛上还缝上了纱布。瘦弱的身姿和憔悴的面容让人根本没法把眼前的这个人和《人民观察家报》的当家花旦联系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可饶是如此,我却依然不敢再向前一步。我远远观望着尤妮蒂的病房,看那医生和护士匆忙的脚步。”

    “元首的几次造访,几乎将那间病房变成了钢铁牢笼。而病人本身的状况更让这次营救行动的前景雪上加霜。由于位置太过危险,医生并没有取出尤妮蒂射向自己的那颗子弹。现在的尤妮蒂吐字困难,也没办法走路。纵使我有办法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病房,也不可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带她安全抵达火车站。”

    “我带回来的情报让FINCH又一次陷入了沉默。”ROOT望着一眼越来越暗的天色,“每天傍晚的这个时候,尤妮蒂的病房门口都会进行换岗,这一次换岗对我们来说毫无机会。而后半夜的那一次,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有机可趁,只有我和FINCH两个,又要怎样引开卫兵的视线,然后再把不能走路的尤妮蒂带出医院?”

    “等等,你和FINCH,你们两个?那Shaw呢?她不来帮忙吗?”我插嘴道。

    “站在病房门口的可是党卫军的军人。同样是军人的Shaw,一举一动只要被看出丝毫的破绽,她这些年来的付出,就将全部付诸东流。尤妮蒂不值得她这样冒险。不,严格意义上来说,任何一个人,都不值得她这样冒险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我和FINCH。是不是听起来险象环生的样子?不过这不能怪Finch。”

    “按照他的性子,最好谁都不要去冒这个险。可我们不能。尤妮蒂是冲锋队里那个著名的少女,是希特勒核心圈中的一份子。不论落在谁的手上,都会是一枚有用的棋子。”

    “而时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滴答向前。希特勒为尤妮蒂准备的豪宅就在慕尼黑的郊外,原先住在那里的犹太人早已被赶走。元首随时都有可能一声令下,将尤妮蒂移到那座豪宅里静养。到了那时,想要营救就彻底成了天方夜谭,而就算是想要自我了结,对尤妮蒂来说都会成为一个奢望。”

    “4月3日,一辆开往伯尔尼的火车将经停慕尼黑。米特福德小姐会在英国特工们的陪伴下,离开慕尼黑,前往瑞士。火车的汽笛声,催促着每一个旅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,别无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医院三楼那一间堆满了医用机械的杂货间里,几乎没有任何容身的地方。逼仄的墙、刺鼻的来苏水味,加上无尽的黑暗,让你根本就忘却了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彼时彼刻,我可真要感谢自己身穿的是那松松垮垮的病患服。左手边的吊带不见踪影,左眼上的纱布也被我自己摘下。病患服的口袋里,叮当作响。我把左手伸进去,感受着针管给我带来的凉意。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左手边。现在回想起来,大概我是在下意识地模仿着谁。”

    “我静下心来,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3个小时之前的4月2日晚间9点,我最后一次在二楼的走廊上观望着尤妮蒂的病房。我凝视着卫兵的身影,不一样的军装,不一样的身影,没有任何热血的颜色。我知道,只要我们的计划有任何的闪失,只要我落在他们的手里,等待我的,不会是那双深色的眸子,不会是喉间那烫热的剪刀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什么好怕的,一直以来都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我转过身,留给卫兵们一个背影。我从二楼的楼梯拾级而上,我笑着把自己藏匿在那间无人的杂货间里。我关上门,刺鼻的空气开始环绕着我。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个小时,我想,我是不会后悔的。”

    “滴答,滴答,时间无声,我的心跳却有。我数着自己的心跳,了无睡意。我知道我应该紧张。凌晨1点45分,Finch的烟雾弹会在二楼靠近病房的地方露出自己那峥嵘面目。滴答,滴答,留给我的是从1点45到2点钟之前那短短的15分钟。我要在换岗的卫兵们到来之前,把尤妮蒂搀扶到地下一楼的停尸间。”

    “15分钟的时间,进入尤妮蒂的病房,打开窗户,放下床单,制造假象。给尤妮蒂注射足够的镇静剂,拖着她离开病房,通过二楼另一边的楼梯,下到停尸间。然后趁着烟雾弹和尤妮蒂消失不见造成的混乱,趁机逃离医院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脑中无数次盘算着撤离的线路,一遍一遍模拟着可能出现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“滴答滴答,黑暗中的时间,一分一秒流逝着。”

    “倒计时马上就要开始。”

    “相比起白天,凌晨的温度又低了几许。我打开杂货间的门,一道寒流侵袭着我的身体,空荡荡的裤腿前后摇摆。巡房的护士会在1点40分左右,最后一次经过尤妮蒂的病房门口。我在三楼至二楼的楼梯口,倾听着护士的脚步声。开门、关门、再开门,由远及近。”

    “等护士关上最后一间病房的大门时,阴影穹顶之下的我,踏出了这路途的第一步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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